文 | 亿恩
2025 年,依旧是很难的一年……
一、负债 22 亿元,数万卖家血本无归
11 月 10 日,韩国首尔破产法院的最终裁定,为曾跻身韩国电商四强的 WeMakePrice(薇美铺)画上了句号。
从团购风口的黑马成长为拥有 2000 万会员的行业标杆,最终却因 4462 亿韩元(约合人民币 22 亿元)的巨额负债走向破产,10.8 万名债权人面临"受偿率为 0%"的绝境。
事实上,早在去年 7 月,WeMakePrice 的经营危机就已经爆发。
彼时,由于资金被母公司挪用,平台无法支付商家货款,累计拖欠金额超过 1000 亿韩元,同时无力向消费者退还预付款,引发大规模维权事件。
无奈,WeMakePrice 与母公司旗下的另一平台 TMON 向韩国破产法院提交重整申请,随后韩国公平贸易委员会的调查发现,两平台共拖欠 6 万名卖家 1700 亿韩元(约 1.23 亿美元),涉及大量中小商家。
然而重整并未带来转机。由于平台总资产仅 486 亿韩元,负债却高达 4462 亿韩元,负债规模是资产的近 9 倍,且缺乏核心业务支撑,始终未能找到接盘方。
2025 年 9 月,首尔破产法院因缺乏可行的重整计划,终止了重整程序;11 月 10 日,正式裁定 WeMakePrice 破产,平台将进入清算程序,所有资产将用于偿还债务。
破产清算的规则让 10.8 万名债权人陷入绝境。
根据韩国破产法,清算资产需优先支付工资、退职金和税款等财团债权,普通债权人只能在优先债权清偿完毕后分配剩余资产。而 WeMakePrice 几乎无可变现资产,债权人委员会最终收到 " 受偿率为 0%" 的通知,意味着 5800 亿韩元(约合人民币 28 亿元)的损失将完全无法追回。
受害群体中,90.4% 为损失不足 1000 万韩元的中小商家,部分因资金链断裂被迫倒闭;仅占 2.1% 的大型卖家(欠款超 1 亿韩元)却承担了 88.1% 的总损失。
回过头看,作为韩国电商市场昔日的巨头之一,WeMakePrice 的来时路充满了 " 奇迹 "。
2010 年 10 月,在韩国电商市场萌芽阶段,WeMakePrice 以 " 社交团购 + 深度折扣 " 为核心模式初步切入市场,精准瞄准 20-30 岁的年轻消费群体。
彼时韩国年轻一代对高性价比商品的需求旺盛,而传统电商平台价格透明度不足,WeMakePrice 的出现恰好填补了市场空白。
通过聚集海量用户形成采购规模,倒逼商家给出超低折扣,同时承诺 " 非正品赔偿 200%",快速建立起品牌信任,造就了平台扩张速度的奇迹。
据悉,成立仅 6 个月,WeMakePrice 的累计销售额就突破 400 亿韩元,会员数激增至 120 万,员工规模从最初的 40 余人翻了十倍,迅速跻身韩国头部团购网站之列。
2013 年,WeMakePrice 在韩国社交电商 PC/ 移动端综合排名登顶;2014 年更是斩获多项行业大奖,被尼尔森韩国公司评为电子商务手机应用使用率第一,成为韩国年轻人最常用的十大 APP 之一,甚至跻身韩国民众最青睐的就业企业榜单。
这一时期,WeMakePrice 的品类布局也逐步多元化,从美妆、服装等时尚品类,拓展至母婴用品、生活家电、食品饮料等生活品类,更纳入旅行套餐、文化公演门票等服务类产品。
与此同时,WeMakePrice 还发力跨境业务,接入支付宝海淘服务,入驻天猫国际、京东全球购等中国主流电商渠道,推出 " 薇美铺 " 中文品牌,精准对接中国消费者,进一步扩大市场边界。
资本的加持让平台发展步入快车道。
2015 年 8 月,WeMakePrice 获得 NXC 集团 1000 亿韩元的战略融资,次年借着资金的支持,平台会员数突破 2000 万,相当于韩国总人口的近 40%,WeMakePrice 的估值也飙升至 3000 亿韩元。
2019 年 9 月和 12 月,又先后从 Nexon 和 IMM Investment 获得共计 3700 亿韩元融资,估值攀升至 1.25 万亿韩元,同年,年销售额创下 4653 亿韩元的历史新高,稳居韩国电商市场第四位,仅次于 Coupang、Gmarket 和 11Street,成为名副其实的行业标杆。
2023 年 4 月,平台以 160 亿元人民币的估值入选《胡润全球独角兽榜》,排名第 451 位。
二、销售额大涨但持续巨额亏损
然而巅峰之下,危机已在酝酿。
2020 年是 WeMakePrice 发展的分水岭,平台销售额首次出现大幅下滑,用户流失率逐步攀升,曾经的增长引擎逐渐失速。
韩媒报道指出,2020 年,WeMakePrice净亏损 540 亿韩元,年营收为 3864 亿韩元,同比下降 17%,这一损失主要源于旅游和娱乐等类别销售的急剧下滑,韩国人在新冠疫情期间被迫居家。
然而直到2022 年,WeMakePrice 依旧未能适应环境,销售额较 2020 年近乎腰斩,只余 1922 亿韩元,用户流失率更是达到 30%,核心消费群体大量流向其竞对平台。
但事实上,即便是在发展的最高峰时期——2019 年,WeMakePrice 也未能实现盈利,尽管销售额高涨,但同年其净亏损就达到了757 亿韩元,2020 年甚至还有所缩小。
WeMakePrice 的发展转折并非偶然,而是内部模式僵化与外部竞争加剧共同作用的结果。
行业分析认为,从内部来看,核心模式的红利耗尽是首要问题。
WeMakePrice 长期依赖 " 低价团购 " 模式,缺乏对供应链的深度掌控,利润空间本就微薄。随着运营成本逐年上涨,平台既无法像 Coupang 那样投入巨资建设物流体系,也未能搭建起差异化的盈利模式,只能通过持续补贴维持用户粘性,导致亏损不断扩大。
与此同时,平台的跨境业务布局未能形成有效支撑。尽管 10 年前就切入中国海淘市场,但 WeMakePrice 的跨境业务始终停留在渠道对接层面,没有建立本地化仓储、物流体系,也未针对中国消费者需求优化商品选品与服务体验。
相较于 Gmarket 与中国跨境电商平台的深度合作、Coupang 的跨境供应链整合,WeMakePrice 的跨境业务缺乏核心竞争力,既未能借助海外市场增量弥补本土增长乏力,也未能通过跨境采购降低成本,最终在跨境电商浪潮中逐渐边缘化。
外部市场的激烈竞争则进一步压缩了生存空间。
本土的 Coupang 凭高质的物流服务构建起坚固壁垒,快速抢占消费市场;Naver 依托搜索引擎的天然流量优势,通过社交种草模式吸引年轻用户,市场份额持续扩大。
此外,中国电商平台借供应链优势加速渗透韩国市场,速卖通、Temu 等平台以全品类、低价格的优势,精准击中 WeMakePrice 的核心用户群体——价格敏感型消费者。
高峰期速卖通在韩国的月活用户甚至几近 1000 万,Temu 的月活用户数亦超过 800 万,时至今日,这两个平台早已跻身韩国电商平台的前排。
韩国统计厅报告还明确显示,2025 年第三季度,韩国在线海外直购总额达到2.12 万亿韩元(约 104 亿人民币),同比增长 9.2%,连续 11 季度增长,其中中国商品直购额超1.41 万亿韩元,占比 66.6%,美国、日本商品仅分别占比 16.4%、7.1%。
WeMakePrice 高峰期的 432 万月活不断跌落,其低价团购模式在跨境平台的价格优势面前彻底失效。
加速 WeMakePrice 覆灭的是资本运作失误。
2023 年 4 月,新加坡电商集团 Qoo10 以收购 WeMakePrice 控股企业 Wonder Holdings 全部股份的方式,将 WeMakePrice 纳入麾下。但彼时,Qoo10 已在韩国收购了 TMON 和 Interpark Commerce,前者与 WeMakePrice 存在较强的竞争关系,导致在实际整合过程中暴露严重问题,比如在市场推广、商家资源等方面互相消耗。
2024 年 2 月,Qoo10 又斥资 1.61 亿美元收购 Wish,占用了 78% 的现金流,导致其无力对旗下平台提供有效资金支持,反而违规挪用 WeMakePrice 本该结算给卖家的销售回款,直接引发资金链断裂,最终引发了一系列危机,一代顶流最终在行业朝阳中缓缓退场。
三、" 破产潮 " 起
WeMakePrice 的陨落并非个例,而是传统电商平台在行业变革期的典型缩影,然而不仅仅是电商平台,也不仅仅是韩国市场,跨境电商行业如今都在面临时代进程中的淘汰赛。
11 月 6 日,曾获近 2900 万美元风投加持的美国货运科技平台 Zuum Transportation,向加州中区联邦破产法院提交了破产保护申请,目前该平台官网已无法访问。
这家一度被资本寄予厚望的 " 物流超级平台 ",最终未能熬过行业寒冬。
法院文件显示,Zuum 的资产与负债均在 1000 万至 5000 万美元区间,前 20 大债权人中 19 家为货运代理公司,合计超 500 万美元欠款尚未收回,最大一笔债权额达 30.4 万美元。
从资本明星到破产边缘,Zuum 陷在短暂兴衰中。
资料显示,Zuum 成立于 2016 年,自诞生起核心定位就是打造整合托运人 TMS 系统、货运代理软件、承运人调度系统和司机移动应用的 " 物流超级平台 ",通过 AI 技术实现货物实时追踪与自动匹配。
凭借着科技光环,Zuum 在资本市场顺风顺水。
全球知名创投数据平台 CB Insights 的数据显示,Zuum 在成立的近十年时间里,共有 11 轮融资行为,总计融资金额达到约 2873 万美元;最新一次融资为 2024 年 2 月 9 日,形式是 10 万美元可转换债券。
其中最主要的融资轮次是 2022 年 2 月的融资,金额达到 2200 万美元,包括 Bridge Bank 提供的 1000 万美元资产担保贷款(用于筹备 A 轮融资);此外 2023 年还有两笔债务融资,金额分别为 25 万美元和 200 万美元。
需要注意的是,Zuum 的融资金额颇有争议。据了解,Zuum 曾于 2020 年 8 月通过 PR Newswire 官方发布新闻稿,明确宣布完成 1258 万美元种子轮融资。
但总而言之,Zuum 确实颇受资本认可,融资金额达到数千万美元。且巅峰时期,其员工规模达 51-200 人,年收入达到数百万美元。
然而如今的美国货运市场正经历一系列波动和结构性调整,Zuum 面临着巨大的经营压力,比如运力过剩与需求疲软、成本压力、激烈的价格竞争等。
FreightWaves 数据显示,衡量整车运输需求的美国出站货运量指数(OTVI)同比下降 19%,创疫情后最低水平;2025 年 Q3 全国货运量环比下降 2.9%,同比下降 10.7%,卡车货运收入同比下降 4.9%,仅西部地区略有增长。德迅、DSV 等行业巨头纷纷启动成本削减计划,德迅更是宣布裁员 1000-1500 人,以应对持续的运力过剩与需求疲软。
更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电商市场增速放缓,跨境电商市场的演变也间接影响着下游货运服务商的需求。
今年以来,全球电商市场依旧陷在 " 破产潮 " 中,比如加拿大奢侈品电商 Ssense、美国家居电商巨头 Walker Edison、中国深圳深盐跨境电商运营中心相继陷入绝境。
Ssense 的破产宣告了奢侈品跨境电商黄金时代的落幕。这家 2003 年诞生于蒙特利尔的平台,凭借先锋设计师品牌发掘与杂志式视觉呈现,成为北美潮流文化标杆,疫情期间估值一度突破 50 亿美元。
然而,2023 年后营收增长陷入停滞,2025 年 7 月负债已达 3.7 亿加元,资产仅略高于负债规模,2.46 亿加元库存成为沉重负担。压垮其的关键是美国政策突变,而 Ssense 美国市场占比达 58%。
Walker Edison 的陨落则源于内部管理失控与外部渠道依赖。这家 2006 年成立的家居电商,凭借 " 高性价比 + 便捷组装 " 策略,2024 年销售额仍达 1.25 亿美元,多款产品占据第三方电商平台的销量榜首。但其品牌多次被召回,引发市场信任危机。2025 年 8 月以 5 万美元资产、1-5 亿美元负债的悬殊差距申请破产保护。
成立于 2020 年的深圳深盐跨境电商运营中心,今年 6 月被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信息显示,该企业财产有限,审计费用预算仅 2.5 万元人民币。作为跨境电商产业链中的配套服务商,其抗风险能力较弱,在跨境物流成本上涨、政策波动与客户资源流失的多重压力下最终无力运营。
今年,择尚科技、有棵树、跨境通等铺货大卖也依旧在漩涡中自救。
这场跨境电商破产潮,本质是行业从 " 流量红利驱动 " 转型的必然阵痛,这些陨落,都印证了 " 野蛮生长 " 时代的终结。
当然,破产潮并非行业衰退的信号,而是市场对价值的重新校准,跨境电商的竞争已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