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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鲜传 3小时前

论基金经理的修养

文化特征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环境对于人物的品格具有显然的影响。山地民族与航海民族的文化不同,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习俗迥异。只要是稍有见识的人,都能体会到这一点。

那么中国证券行业,或者再具体一点儿,资产管理行业的环境是怎样的呢?它又会造就怎样的人物品格呢?

我想可以用两句俗话来总结。第一句叫做靠天吃饭。第二句叫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纵观全球,资产管理行业可以大致地分成两群人。一群是华尔街巨头,一群是本地玩家。套用一百年前的术语来说,前者代表国际垄断资本,后者代表民族资本。反正无论怎么称呼,事实现状是,从日本到巴西,从俄罗斯到南非,华尔街巨头总是占据着主导地位,而本地玩家只能被动适应。

不过中国 A 股是一块非常独特的市场。在这里,几乎没有华尔街的影响力存在。那么 A 股的本地玩家是否就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呢?答案仍然是否定的。

从法律上讲,即使是大家无比敬爱的央妈,也不过是国务院政策的执行机构。外媒鼓吹的央行独立性,在我们这里是不存在的。而且众所周知,国务院还远远不是中国的最高决策机构。

因此,从日常工作状态看,基金经理似乎处在研究员、销售和渠道的众星捧月之中。但是在面对决定自身命运的力量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实不足为外人道也。从这个角度讲,基金经理们常说的敬畏市场,恰与游牧民族对于长生天的敬畏如出一辙。

总之,作为 A 股的基金经理,我们不要总是下意识地拿自己跟华尔街比。熊猫和白头鹰不是一个物种。我们应该是这样一个群体,即:

依赖国家牌照安身立命,用个人知识和技能换取劳动报酬,对社会公众负有特殊责任的专业知识分子群体。

我们与典型民族资本的立场确实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但是两者并不能等同。及早地认清、认准自身定位,可以帮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

由于外生力量过于强大,A 股市场作为一个反馈系统的效率是很低的。说白了就是好人、好事不常有好报。完全同质的一项研究成果,碰上行情和没碰上行情,回报率可以有云壤之别。完全同质的一段投资业绩,放在大平台和小平台上,规模效应也可以差之千里。

以上还只是说幅度的区别,很多时候反馈的方向都是混乱的。错误的逻辑反而赚了大钱,明摆着的事实却饱受质疑。

基于以上特征,基金经理其实并不是一个有利于实现人格全面发展的好岗位。不过看在高额物质回报的份上,这里还是集聚了全社会的 best and brightest,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和成长的平台。

立足当下,我们对行业周期还是要有一个基本的判断。经过 2019、2020 两年的大幅上涨,许多人的预期已经开始飘了。明年是不是会更好,这是很不确定的。但是将来一定会有比现在惨得多的时候,这一点倒是非常确定的。

接下来,我想谈三条常见的基金经理职业病。

1,动作走形。

就像体育运动一样,动作走形的主要原因是压力过大。毫不夸张地说,许多基金经理的业绩压力是直接反映在病例卡上的。至于眼圈发黑,面有菜色之类的,那根本就不算事儿。

为什么基金经理的压力那么大?这可以分两说。客观上,资金方的考核周期太短,动不动就赎回。主观上,基金经理自己也确实把短期的名与利看得太重。两者去一,不至于此。

有些研究员朋友抱怨基金经理待人不善。没有推票要骂,推了票没涨也要骂。其实你跳出这个场景来看,基金经理骂研究员,就跟小儿夜啼,嗷嗷待哺是一个原理。因为他对自己的组合缺乏自信,总想着调仓。所以才需要别人来帮助他,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不是么?

动作走形的另一个典型表现是屁股决定脑袋。没有建仓时是一个观点,初步建仓时是另一个观点,建成重仓时又变了一个观点。有意思的是,某些工作之外的 " 资产 " 配置往往对基金经理的观点影响更大。比如买房多少,子女是否出国读书,等等。

公允地说,动作走形的现象很难完全避免。毕竟业绩压力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如果大家都有这个意识,时常照照镜子,审视一下自身,应该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恶劣后果的产生。

2,信息偏食

基金经理的日常工作就是在信息的海洋里遨游,这么说丝毫不算夸张。但是假如我们把信息比做营养,那么基金经理的摄入是否均衡,是否有利于健康呢?

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答案就很恐怖了。想象一下高糖高脂低蛋白,维生素含量约等于 0 的肥宅套餐,一天得吃 12 份,其中说不定还有几颗毒丸!这就是基金经理生活的 " 悲惨真相 "。

仅凭单一理由去做判断是很不牢靠的。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决策能够建立在许多条线交叉印证的基础上。那么怎样找到这许多条线呢?寻找的方向不外乎两个:时间和空间。换言之,要么从历史和趋势过程的方向去找,要么从产业和宏观格局的方向去找。

知之也易,行之也难。许多基金经理都喜欢谈两句历史和格局。可是真要细究起来,支撑那些 " 大词儿 " 所需要的 " 钙质 ",你平时是否摄入足够了呢?是真的静下心来消化吸收了,还是浅尝辄止,叶公好龙呢?

资产管理行业还有一个特点。与自然科学不同,它里面许多逻辑的合理性都不是绝对的,而是高度依赖于具体社会环境的。场景一换,结论可能就面目全非了。

从这个角度说,一个健康完整的个人生活经验,也是一种必要的营养来源。像动画片里的那种科学怪咖,行事乖张,不食人间烟火,却能把投资做好,这种案例我个人还没有见识过。当然,你做高频量化另算。

除了厚积与薄发的均衡,事业与生活的均衡,还有一个感性与理性的均衡。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认为这两者不可偏废。

至少在疫情前,基金经理们整体在这一点上表现还是不错的。一般都是调研飞不停。但是也请注意,不要一进公司就往董秘办公室钻,不妨对厂区,办公区,技术和工程细节保持一份好奇之心。感性认识往往就是这样的。单独拿出来好像不能说明什么,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足以影响判断了。

3,缺乏理想

从职业发展的角度看,基金经理岗位有一个突出的缺点,那就是转职路径过短。往粗里算,只有研究员和基金经理这 2 个节点。往细里算,把实习,卖方研究,买方研究,基金经理助理等岗位全算进来,恐怕也很难超过 10 个。

某些条件比较优秀的同学,再加上一点运气加持,只需要 5、6 年时间,在自己 30 出头的年纪就把整个过程走完了。接下去三、四十年的人生长路,除了期待着几个数字慢慢增长,似乎就没有什么更加远大的追求了。

假如真就能 "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那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高潮之后的失落往往令人一蹶不振。

或曰:不以短期成败论英雄。这是对的,可是怎样做到呢?你必须设立一个比短期目标 " 权限 " 更高的中期和长期目标,否则你就不可能跳出短期净值波动的阴影。满心眼儿里想着净值,反而不能做好净值。此所谓 " 欲速则不达 " 也。

还记得关于爱迪生发明灯泡的那则心灵鸡汤吗?从短期看,这次实验确实失败了。但是从长期看,我们只是发现了又一种 " 不合适 " 做灯丝的材料而已。短期的失败仍然可以成为迈向长期成功的阶梯。基金经理们要有这个自信,也要有这个眼光。

假如只有成为巴菲特才算成功,那么全体基金经理都不用干了。我可以直接断言:中国出不了巴菲特。但是假如以 " 推动资本市场服务于实体经济发展 " 为目标,那么基金经理们还是有许多工作可做的。

往大里说,我们可以致力于引领或积极参与一次市场风格转型。往小里说,我们可以尝试发掘一家公司的正确定价,最好还能够帮助它融资,用真金白银来为它锦上添花或者雪中送炭。哪怕最细枝末节的,在必要的市场节点发出一次正确的价格信号,这样的机会总有吧?

可能有些同行看到这里,会认为我在唱高调。当然你可以不听我的,另外设置你自己喜欢的中期和长期目标。但是请相信我,人终究是要有一些理想的。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行稳致远。

时代变迁

正所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当今全球资本市场正面临着一场深刻的变革,过去几十年行之有效的估值体系正在日渐失势。这在传统的价值投资者看来,颇有些礼乐崩坏的味道。而各种另类投资品种和策略趁势而起,更宛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传统价值投资是否真的寿终正寝了,我们没必要现在就下这个判断。毕竟若干年后风水轮流转,犹未可知。但是我认为,估值体系的多元化是资本市场高度发展的自然结果。我们没有理由去排斥它。

对应一个时点,证券总有一个价格。我们常常把那个数字称为 " 市场 " 对证券的估值。可是在这个语境中," 市场 " 到底指什么?一个人吗?不,它是一群高度离散的行为主体的集合。

请大家思考一个经典的问题:分红和回购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用一维视角去看市场,那么只要金额相同,分红和回购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两者的差别大了。分红是阳光普照,而回购则是定向消灭那些相对最不看好的股东。所以回购具有强烈地向上扭曲股价的效果。这也是最近十年美股走牛的最重要的几件秘密武器之一。这一点,只有用高维展开的视角去观察,才能看得清楚。

我们平常所说的开盘时间,学名叫做连续竞价阶段。为什么叫竞价呢?因为它的价格形成机制跟拍卖会是一样的。你用 DCF 模型推出一个价格,可能挂在买三。他从并购价值的角度给出报价,可能挂在买五。还有人用量化模型算出一个价格,可能挂在买二。

所以我们最终看到的价格,只不过是反映了买一和卖一的意志而已。而在它的背后,其实存在着一道连续的光谱。

从这个角度说,巴菲特这样的传统价值投资者也无所谓失败。他们只是在一个低价上默默地挂着买单而已。如果大家有期权交易的经验,这件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一支股票在低位上有大量 PUT 持仓。这说明有很多人愿意在下跌中接盘。虽然它不直接影响现价,但是你绝对不能说它不重要。

今天在美股做价值投资的尴尬在于什么呢?巴菲特虽然挂了一个 PUT,可是美联储也挂了一个 PUT,量巨大,而且行权价还更高。那么在实际效果上,巴菲特就等于靠边站了。

郭德纲有句名言:水平高低,全靠同行衬托。大概十几年前,国内还有些经济学家试图否认市场失灵的存在。今天除了在熟食店,基本上已经找不到这种人了。现在世界各国都在摸索。同样是市场经济这锅汤,怎么给它换不同的容器,添加什么样的配料,如何拿东西在里面搅和,希望最终能从里面炼出 " 黄金 " 来。

从大历史周期的视角看,在每一个新旧时代的转折关口," 炼金术 " 阶段都是难免的。只有在大量实践,积累了足够的正反两方面的经验之后,才有可能从中总结出 " 现代化学 " 的规律。

凡改革必有试错,凡试错必有代价。代价总要有人承担。有人说我不愿意成为代价。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事实上,对于有条件的投资者来说,适当地坚守传统价值投资,仍不失为一项稳妥的策略。

然而对于大多数基金经理来说,他们的舞台时间是不断流逝的。其实从更大的视角来看,生老病死又何尝不是大自然向我们索取的代价?人生在世,总要有一点理想,做一些事情的。更何况,等待我们的也不光是代价,可能还有丰厚的回报。

当然,我不是在这里鼓吹极端风险偏好。有些时候,靠边站也未必是坏事。我只是想强调,身处百年变局的前夕阶段,我们要以一种开放的心态去面对新事物,新现象。

略举一例。我们都知道,古典经济学的根基是理性人假设。简单说就是趋利避害。一般来说,这个假设是很合理的。但是现在也确实出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新情况。

比如在趋利这一端。我们知道,人们的效用曲线总是弯曲的。换句话说,就是第 5 个包子总没有第 1 个包子管饿。那么对于 Elon Musk 这样的人,他的个人财富从 300 亿增长到 3000 亿。这中间的 2700 亿美元,是否能够起到激励他更加努力工作的效果?还是说他早就不在乎钱,放飞自我了?

再比如在避害这一端。新冠危机之后,全球各地都出现了金融市场投机异常活跃的现象。因为很多年轻人发现,政府不敢失去他们。就像很多富室败家子偏爱赌博一样,反正赢了是我的,输了让家里买单。你说这时候赔率多少还重要吗?

公允地说,学术理论总是不完美的,极端情况从来都有。但是如果极端情况越来越多,甚至极端化的趋势本身成为一种新的社会现象,那么我们就不能不考虑对原有的理论框架做出调整了。

再举一个例子。记得十几年前我去跑营业部卖基金。有一个股民提问:我的要求不高,只想每个月抓一个涨停。请问应该怎么做?当时我无语了好几分钟,没能想出应对之词。

前阵子参加交流,有不少年轻的基金经理问我,以 XX 方法测算 YY 行业景气度并叠加 ZZ 交易策略,是否持续稳定盈利之道?我的脑海中立刻跳出了当年那位股民的形象 ……

脱离时间和空间的约束,超然存在的持续稳定盈利之道,通常被称为投资者的圣杯。我这个人从来都坚信,圣杯是不存在的。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么这个圣杯就是四个字:实事求是。

不过今天我想从另一个角度来论证这一点。大家就这么想吧。假如有人掌握了一种方法,可以在不产生新劳动,不发出新信号的情况下,持续不断地使社会财富向他集中。那么你猜,这个人的结局会怎样?古今中外,哪个社会容得下他?

人总是生活在过程之中。中国证券行业的从业人员应该对此深有体会。其它国家几代人的辛酸苦辣,我们从业十几年就尝遍了。

几乎每隔三五年,就会有一两个行业受到热捧,估值火爆,大量投资,然后产能过剩,最终归于沉寂。而且从总体上来说,曾经趴下去的行业,东山再起的少之又少。换句话说,资本市场几乎不走回头路。

许多投资者为此哀叹: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停留在一个不那么夸张的估值上稳稳地赚钱呢?为什么就一定要干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呢?

确实,若是夜深人静,仰望星空之时,我也会为此有一丝惆怅。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

但是假如我们能够放下对于圣杯的执念,那么这种快速迭代的打法,对于实体经济,对于上下游,对于税收和就业,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罗曼罗兰说过,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却仍然爱它。或许尽早地把各个行业的股票都干到没机会,正是我们行业的历史使命。

升华与传承

中国的公募基金行业诞生于 1998 年,并在 2006、2007 年迎来第一波发展热潮。在这两个时间节点上,70 后都是基金经理群体中的绝对主力。我愿意称他们为中国基金行业的破风者。

所谓破风者,是自行车比赛中的一个专业术语。它是指在若干队友中,骑行在最前面的那一位。由于在高速行进中,身前的空气被压缩,所以破风者面临的阻力特别大。但是同时在他的背后会形成一块低压区,从而起到为队友节约体力的作用。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中国之所以开创公募基金行业,初衷就是为了应对 1997、1998 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转过世纪之交,又碰上国有股减持的几年僵局。直到 2005 年股权分置改革,A 股才逐渐恢复生机。在这段时间里,什么是投资?什么是研究?怎么避免违法?如何更加合规?这些前所未有的问题,都落在这批破风者们的肩上。

基金行业的竞争是非常残酷的。2021 年刚刚过去,70 后人群中最长者不过 51 岁,主体才 40 多。要是放在其它行业里,正算是年富力强,当打之年。可是跟千挑万选的 80 后精英相比,破风者们的知识结构和学习能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无须讳言,长江后浪推前浪,90 后的综合条件当然更好。但是这个增幅是递减的。差异没有那么大了。而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一个人的世界观基本定型在 30 岁左右。以 2008 年金融危机为界,70 后的世界观大多定型在此之前,而 80 后和 90 后大多定型在此之后。世界潮流的涨落,给这两群人的气质抹上了不同的底色。

根据我个人有限的观察,目前比较优秀的基金公司,许多已经让 80 后基金经理挑大梁了。而那些发展暂时不顺的公司,往往就是还没能从生力军中杀出几员干将来。

当然,这里面存在一个基金经理和基金公司相互成就的关系。用统计术语说就是自相关,结论不严格。

另外我还得补充说明一句。上述所谓 70 后,80 后,90 后,都是泛泛之谈,不必拘泥。真正的牛人都是超越时代的。

我们行业有一个值得称道的惯例,那就是走上管理岗位的基金经理很少脱离一线,多少总得管几个产品。许多行业都有排资论辈的陋习,所以我特别愿意为这一条点赞。不过,它也对行业 " 老人 " 们提出了一个终极拷问:你们的那些经验到底还有没有用?

说实话,这个问题是相当扎心的。当然,如果你的经验是指那些至今仍然有效的信息、判断、策略,人家拿过去立即就可以产生收益的。那么它当然有用。可是对于我们这个快速迭代,高度内卷的行业来说,这样直接可用的经验实在太少了。

所以我们可以把问题转化一下:对于那些在过去积累形成的,现在已经无法直接运用的信息、判断、策略,能否经过一定的加工转化,从而间接地有助于提高收益呢?

我相信,这种 " 变废为宝 " 的工艺是可行的,但是难度不小。它需要我们对过去的经验进行升华。那么怎么叫升华呢?请允许我厚着脸皮,拿自己举个例子。

我们知道,巴菲特一生留下了无数精彩的投资案例。但是他自己从来没有系统性地进行过综述,更不要说上升为理论了。这可能是他个人性格的原因。而我这个人,是把 " 教员 " 视为人生最高境界的。所以我就斗胆替巴老总结了两句话:资产端尽量与物价相关,负债端尽量与物价无关。

你看,巴菲特投的公司,可口可乐、喜诗糖果、吉列剃须刀、DQ 冰激凌,这些是不是都与日常物价息息相关?而巴菲特的负债,主要不是从金融市场上借来的,而是通过促销工具和保险浮存金 " 无偿 " 占有的。那么很显然,通胀越高,巴菲特就越受益。而在 21 世纪的低通胀环境下,伯克希尔自带杠杆却跑不赢指数,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有些朋友的历史业绩看上去不错,但是你要见面一聊,却发现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东西来。这就是经验还没有升华。" 知其然 " 可以算高手," 知其所以然 " 才能称大师。

你说你不想当大师,那也没关系。但是你终究逃不过股市里的一条辩证法,叫做 " 赢亏同源 "。你只有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成功,才能知道自己有可能在哪里失败。

在我个人看来,一个完整的升华过程需要翻越三座大山。第一座大山是大量实践。我相信大多数基金经理这一条都没有问题。毕竟每天 12 份肥宅套餐不是白吃的 ……

第二座大山是去芜存菁。我知道许多基金经理都会不时地回顾自己的操作。形式可以是周记,也可以是月报。比如我自己一般是写周记的。但我不是直接上手写。我平时在工作学习中,脑海中产生任何感想我都会立即用录音笔记录下来。这时候是随口说的。然后到周末再梳理提炼,形成周记,篇幅大概能缩水 90%。假如你平时的 idea 没有那么多,也可以按周积累,按月提炼。总之,重要的不在于层次本身,而在于层次的提高。

第三座大山是对外表达。一件事情,你自己想明白了是一个境界,能够向别人表达明白则是另一个境界。更加现实的问题是,只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往往是含混不清,丢三落四的。时间长了自己都看不懂。我这体会在哪儿呢?有时想写个五年回顾,把 5 年前的周记翻出来,结果自己先整不明白了。所以当你感觉一个想法确实已经推敲成熟,了然于胸的时候,就要逼着自己把它表达出来。这个过程会帮助你进一步理清思路。

当然,反过来也要注意。作为基金经理,没有完成成熟的想法不要轻易对他人表达。因为 " 对外表达 " 这个行为会给你自己形成心理定势,影响你的后续判断。《鬼谷子》所谓飞钳之术,就是指这个现象。

我们这里说的三座大山,它们是串联关系,不是并联关系。假如翻过了前两座大山,却翻不过第三座,那么你的升华过程还是没有完成。再好的思想,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呢?没有别人的反馈,你怎么进一步提高呢?难道还想学太史公 " 藏之名山,俟后世圣人君子 " 吗?要知道,这个市场的进化能力是很恐怖的。许多五年前的惊世高论,现在再拿出来就已经平平无奇了。

在一个健康向上的基金公司中,基金经理和研究员团队里应该洋溢着一种 " 和而不同 " 的气氛。" 和 " 在什么地方呢?" 和 " 在两个层次。浅层次是投资机会的分享,有钱大家赚,你好我也好。深层次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三观相合。浅层次的 " 和 ",依赖于深层次的 " 和 "。这个大家都有体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 不同 " 在什么地方呢?这主要是指微观和短期的意见分歧,应当允许适当保留。投委会决议要不要管得那么死?是不是几个月没干好就立马下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在投研团队内部搞 " 产品超市 ",有意识地同时推行几种不同的投资风格。说实话,这是有点反人性的。如果不是在三观相合方面有特别强的基础,恐怕很难 hold 住。

一般来说,年轻基金经理的阅历有限,交流层次较低。许多优秀的苗子从业多年还在原来的圈子里打转,实在是相当可惜。哪怕不说事业发展,人生进程都耽误了。所以如果条件允许,团队中的前辈还应该尽量帮助后进提高修养,缓解他们受到动作走形、信息偏食和缺乏理想这三大职业病的危害。

另外,帮助后进生也要有长远眼光。你说一句话,他可能记在心里,但不一定反馈到手上。看看他半年一年都没什么反应。但是讲不定哪天时机到了,他就顿悟了。脱离客观约束的拔苗助长也不可行。毕竟人都是活在过程中的嘛。

最后再说一点。年轻基金经理有的时候工作很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时候往往不觉得公司文化的传承有什么必要,甚至轻视前辈的积累。对此我很能理解,毕竟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我在这里就再分享一个自己的经历。

大数据是近几年才火起来的新词。那么什么叫大数据呢?我认为,大数据之大,不在于个十百千万等单位,而在于:意料之外。意料之内的数据再多,也不过是普通的数学建模。而能从你的意料之外发现数值异常,从而引导你发现新的规律,这就是大数据的用处了。

按照咱们这个定义,就我所见的 A 股市场第一篇大数据报告是发表于 1998 年 5 月的《东拼西凑的 10%》。文章所用的研究方法很简单,就是把全市场所有上市公司的 ROE 数据做一张分布图。你会立即发现有异常多的样本堆积在 10% 上方。而在理论上,这些样本应该近似地呈现对数正态分布。

你要我证明具体某家上市公司财务造假,那是很困难的。但是我现在把数据归集在一起,让它们相互印证,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有问题。而且我用不着知道到底是哪家公司有问题,我只要能够肯定,这一批公司当中,许多都有问题。这就够了。

为什么我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呢?因为后来我模仿这篇文章的研究方法,开发了一个交易策略,叫做地效飞行器。正是这个策略帮助我实现了人生的飞跃。这个策略我在书里有写,此处就不展开了。

所以我想说,由于时代发展得太快,所以前人的很多经验,现在看来都特别土。可是你不要被这股土味蒙蔽了。土不影响战斗力啊。包括最近搞党史学习。不学不知道。原来穷山沟里发生的许多事情,竟然闪耀着全人类顶级智慧的光辉呢。

最后,预祝各位基金经理同仁,在党的领导下,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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