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镜相工作室,作者 | 刘纾含,编辑 | 赵磊
从 " 盼着继续补贴 " 到 " 被逼着内卷 ",过去几个月,宿迁这座苏北小城的餐饮生态,在号称 " 史上最大 " 的外卖补贴战中,经历了被催熟的速生与速朽。
这里是 " 最激烈的战场 " 之一。宿迁是刘强东的老家,当地餐饮业曾率先支持京东外卖,也最早享受到京东百亿补贴的红利;淘宝闪购入局后,带来了更猛烈的补贴力度,一直持续至今;宿迁也是美团测试业务边界的试验场,在美团核心本地商业 CEO 王莆中看来,宿迁是外卖大战打得最激烈的地方," 已经打成焦土了 "。在宿迁,10 块钱吃顿饭已成为日常。
补贴也让宿迁餐饮业变得畸形。受消费市场和餐饮业内卷的影响,本就惨淡的堂食门店客流继续下滑,许多以堂食为主的餐饮门店生意萧条,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依附在餐饮业上讨生活的人们,比如代驾师傅、驻唱歌手、餐饮设备回收商。
而享受过一波补贴红利的外卖商家们发现,平台牢牢把握着流量和补贴的规则,他们被裹挟而进,不得不继续参与补贴,但在扭曲的价格里,想赚以往同样的钱,付出的辛苦成倍增加。
宿迁为我们展示了,非理性的补贴创造的不是需求,而是泡沫。当狂欢过后,所有的参与者都要一起买单。
美食街上,只剩外卖骑手
7 月末,宝龙后街一家蹄花店的老板陈莉关掉了她的店铺。在这之前,店铺转让的告示已经在玻璃上贴了三个月,有人打电话来询问房租,听说一年高达 23 万,对方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店虽然关了,但租约还没到期。为了收回房租成本,她进了一批拖鞋在店里卖,吆喝着邀请街上的路人进店试穿。普通拖鞋 10 元一双,洞洞鞋 15 元,陈莉从中午 12 点卖到晚上 10 点半,收入 300 多元,大概只有一天房租的一半,但也好过前一阵卖蹄花的日子。
那时,陈莉每天要保证至少 3000 元的营业额,才能打平店里 4 名员工、房租水电和食材的成本。但是,在激烈的外卖大战下,堂食客人越来越少,客单价越来越低,连不亏都成了一种奢望。
陈莉店铺所在的宝龙后街位于宿迁市主城区市中心,是当地人流量最大、商业气息最浓的步行街。宝龙后街的南街以服装店、精品店为主,北街是大大小小的餐饮店,炒米粉、米线、拌饭这类快餐占大头,陈莉的蹄花店是为数不多客单价超过 40 元的门店。
蹄花店对面挨着三家快餐店,重庆小面、阿番哥米粉和稻谷捞面,都在这条街上开了好几年,资历最老,老顾客也最多。过去还没到饭点时,这几家店的顾客就能坐满,去晚了根本找不到位置。
但现在,这几家店也没什么生意了。整条街上,也难得见到堂食的顾客。一家米粉店里,坐着四名外卖员在玩手机,往街上看去,有十多名急速行走的外卖骑手,他们取代了消费者,成了这条街最显眼的群体。
7 月底的街道两边,五家店铺已经关门,还有五家店铺的玻璃上贴着 " 旺铺转让 " 的告示。陈莉知道,实际想转租的不只这些,还有很多店铺准备撤出这个商圈,其中有不少做了十几年餐饮的老板。有些人虽然没在自家店门口贴告示,却早早在网上挂出转租信息,最久的已挂了半年。5 月,是这些转租信息出现最多的一个月。
这些店铺多是平价快餐店,以堂食为主或者线上生意利润微薄,今年,叠加消费市场、餐饮内卷、外卖补贴战、自身经营问题等多重影响,选择了关门。
陈莉开店时间刚满一年,去年刚开业时,不用宣传,探店博主打卡带来的 " 自来水 " 就捧红了她的蹄花店,年轻人排着队来店里就餐,两层楼,25 张桌子,中午和晚上都坐满了食客。今年 3 月份,她按照往常,提前备好十几万的货,结果新鲜货品堆积起来,她环顾四周,进店的客人没想象中多,二楼再也没接待过人。
那时候外卖大战还没有打起来,生意就已经变得冷清了。虽然每年 3 月都是餐饮业的淡季,但情况比往年更糟,餐饮业不好干了,也是许多老板的共识。
恰逢新一轮外卖大战开打,餐饮老板们把目光放到了线上," 可能会少挣一点 ",但 " 至少能有点单子 "。3 月底,陈莉也在区域经理的游说下,上线了京东外卖,并参与了平台的补贴活动。
没想到,京东入局之初的 "0 佣金 " 和 " 全额补贴 ",让许多餐饮店过了一段相当滋润的日子。
疯狂补贴下的外卖红利
宿迁京东智慧城附近一家仅 20 平方米的黄焖鸡小店,是宿迁第一批上线京东外卖的商家,也最先享受到京东 " 百亿补贴 " 的红利。
4 月初,京东外卖上线百亿补贴。店主陈述发现,店里的外卖订单的利润率比堂食还高,一个月下来多赚了一万多块钱,他一度许愿," 要是天天都有补贴活动就好了 "。
一个月内,京东外卖在宿迁遍地开花。陈述认识的区域经理每天在微信朋友圈更新战报。一周之内,附近 150 多家商户全部入驻京东外卖,不少商家都对京东的到来热情高涨,主动在店门口挂上了 " 支持东哥,支持京东外卖 " 的醒目横幅。4 月 27 日,宿迁市烹饪餐饮行业协会一纸倡议书,号召全市餐饮企业以 " 东道主 " 姿态,拥抱京东外卖的到来。
时间进入 5 月,饿了么也以 " 超百亿补贴 " 入局,而新推出的淘宝闪购,以淘系庞大的资源持续加码补贴,拿出 500 亿投入冲量,闪电战变成了持久战。在此背景下,前期观望的美团下场,也发放了大量优惠券。
刚开始,减免政策 " 对商家相当友好 ",陈述店里一份定价 23.6 元的黄焖鸡,顾客实付 5.6 元,最高能实收 25 元。陈述和相熟的区域经理聊天时,对方说,后面的补贴活动会越来越多," 直到把对方打趴下为止 "。
大量订单涌入,不少餐饮店都爆单了。陈述每天刚睁眼就要去店里备菜、出餐。"618" 前后,小店的业绩达到高峰,店铺 10 点刚开张,订单就源源不断地进来,在打包区,几十个打包好的餐盒叠放在一起,堆满一张堂食餐桌。
那段时间,餐饮同行群里全是商家晒出的 " 订单瀑布 ",快餐店里挤满十余位身着黄、蓝、红三色制服的骑手,高声喊着取餐码寻找订单,一名骑手拎着八份餐盒冲下楼梯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不少商家都准备装修、扩店、盘新店,打足精神迎接这从天而降的生意。
单量暴涨,运力承压,走街串巷的骑手们,也成了各家眼中的 " 香饽饽 ",给骑手的补贴越来越多,加上接不完的订单,骑手收入暴涨。
马志强做了两年多的达达骑手,今年 3 月,他和同事们一起换上鲜艳的红色工服,正式成为京东秒送的全职骑手。尽管骑手队伍不断壮大,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送单量,以前每天只能跑二十来单,补贴大战期间能跑六十多单;配送费也高了,从 2 元涨到 5 块钱,甚至最高十几元一单。最 " 疯狂 " 的时候,全城几千名京东骑手穿梭在街巷,每天只工作 4 个小时,收入就能抵过去跑 10 个小时。
" 挺高兴的 ",马志强说。4 月,他每天的收入能达到 700 多元,月收入接近 2 万,站长告诉他,他所在商圈的日均单量从过去的 6 万多单涨到 20 万单。
7 月,宿迁的外卖补贴额度达到新高,在宿迁生活的蒋铭每天都在平台上点 2 元的早餐、5 元的轻食、7.5 元的米线,冰箱里像屯粮一样塞满 1 元就起送的瓶装水和汽水。整个城市的居民都过上了 10 块钱吃一顿正餐的 " 美好日子 "。
堂食消失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这场补贴狂欢中,最高兴的要数不是正餐、出餐又快的奶茶咖啡店,其次是主做外卖的快餐店,而客单价较高的堂食正餐店,叠加消费市场等多重影响,成了受冲击最大的群体。
晚上,宝龙后街比白天热闹了一点,但多数行人并不会在宝龙后街逗留,他们往往会往前走 5 分钟左右,来到位置更靠里的宝龙 24 街。这条街以热闹的夜市和小龙虾、烧烤、大排档闻名,也被称为宿迁餐饮业的一张名片。
大扁龙虾烧烤的老板娘王亚楠坐在路边,紧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招呼他们进来吃点小龙虾。她在这条街上待了十二年,靠这家店赚了两套房子,供出了孩子的学费。去年夏天,王亚楠一天就能卖 3 万多,一晚上有七八十桌顾客,生意更好的时候," 卖 5 万也没问题 "。
今年,听说苏超火爆,她特意新买了个 120 寸大电视,还新建了几个配备独立排风系统的透明 " 星空房 ",希望给店里再添点人气。本指望大赚一笔,可如今每天的收入只有几千元,生意好时一天十几桌顾客,不好的时候不到十桌。
店里营业到凌晨 3 点,可 10 点之后,店里就没人了。就算没生意,王亚楠也不敢关门," 毕竟能坐一桌是一桌 "。人走不开,闲下来的七八名员工只能坐在外面玩手机、看电视。
她舍不得辞退跟了她多年的老员工,但这段时间生意越来越少,工资也付不起了。这几天,她和老公一商量,觉得今年应该彻底指望不上了,于是天天琢磨着," 到底要开除哪个大厨 "。
在过去,十几家大排档一度让宝龙成为宿迁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去年夏天,一到晚上 7 点,街道上人潮汹涌,每家店都坐满了顾客,外面排队的人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有不少人靠着这些客流量谋生。卖花的老奶奶、卖果切的小女孩、贴膜小哥和卖唱歌手周旋在顾客之间,互相竞争、高声叫卖。而现在,这些人在王亚楠的店里都不见了,她只能听见不远处偶尔传来的稀稀落落的歌声。
歌声传来的地方,是 24 街一家颇有名气的网红店,亮亮龙虾。它也是现在这条街上少数有点人气的大排档,因此,代驾小哥、卖花、卖水果和驻唱的人都徘徊这家店附近。
晚上 10 点多,亮亮龙虾对面还坐着四五个等单的代驾师傅。没有人说话,都在树下的一小片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新着手机上的接单平台。这些是坚持到最后的人,大部分代驾师傅找不到生意就会回家休息,但他们还想再多待几小时,等待接下来有可能会出现的单子。
11 点,没等到单的张志最先离开。去年冬天,他花 4000 块钱买了辆小电动车,注册成为代驾司机,没想到一个月就回了本。听说宝龙这边人多,他就爱往这边跑,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挣了 5000 多块。但今年,他接到的单子越来越少,上个月只挣了不到 2000 块钱," 有时候一晚上一单都没有 "。
外卖补贴的红利也没有传导到陈莉的蹄花店。
开通外卖后,蹄花店的单量没什么显著提升,三个平台加起来,一天只有 40 来单。平台的补贴活动最高是 25 减 20,可蹄花汤一份单人餐的标价是 46.8 元,补贴后的价格也 " 高达 "26.8 元,远远超出宿迁人民对外卖价格的接受度。
外卖单子少,堂食的熟客也几乎不来了。陈莉看到过老顾客发的朋友圈,说自己连着点了 7 天米线外卖,一顿只要 7.5 元,她看着手机直发愁,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人留住。
两个月前,宿迁的各大酒楼开始沿街摆摊,凉菜热菜摆了 30 多份,但卖得好的主要还是凉拌豆角、卤鸭肠、卤狮子头这类价格不超过 10 元的小菜,王亚楠想想就觉得不赚钱," 主要也是为给员工赚点工资 "。
有一次开直播,网友问王亚楠:你们家什么时候做外卖?王亚楠愣了一下,做外卖她不是没想过,但是外卖利润太低,龙虾和烧烤的出餐速度又慢,万一超时,还容易被差评,干脆就不做了。
如今生意好的店铺,要么是像亮亮龙虾,年头长、善于运营、流量好的,要么是商场里味道独特,全城只有一家的 " 时髦饭店 "。但无论如何,现在开一家餐饮店变成了 " 地狱级难度 ",王亚楠发现自己没什么办法,决定抓住夏天的尾巴,在 24 街北段租个摊位卖点小吃。
补贴催生的泡沫破裂后,钱更难赚了
当餐饮订单涌向外卖,那些因爆单而喜悦的门店,也开始出问题。
首先是卡餐。对于小餐饮店来说,短时间内承接几百单外卖,会造成巨大的出餐压力,原本十分钟内可以完成的热餐,因为备菜不够、人手不足等原因,有时可能需要半小时才能制作完成。骑手也会因等餐太久导致配送超时,影响其他订单。
外卖大战开始后,陈述觉得他和骑手的冲突变多了。从他的视角看,骑手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也经常给他 " 找麻烦 "。有时还没到十分钟的出餐时间,等不及的骑手就会上报系统,而平台往往会直接给他的店扣分。慢慢地,他的店铺曝光率还是受到了影响。
有时,卡餐还因为平台系统的崩溃。一家社区餐馆的老板曾在一周之内经历过三次卡餐。5 月份,老板发现在中午送餐高峰时段,接到单子的外卖骑手 " 唰唰 " 往店里挤,后厨出餐后却发现系统界面看不到客户的订单信息,他赶紧去检查平台系统,才发现原来是系统崩溃了,顾客端显示商家接单后迟迟不送出,商家端却根本刷不出订单信息。
折腾了两个小时,系统才终于恢复正常,客人因为没吃上饭而涌入后台退单、投诉。三次卡餐就是三记重锤,几百份饭被浪费了,他的店铺评分也从原来的 100 分降到 70 多分,曝光直线下降,订单量从原来的 200 多单降到再也没有超过 100 单。
除了卡餐外,更大的问题是利润缩水。近期,外卖补贴的成本,由平台补贴大头,变成了商家承担更多。以前,商户们只需要承担平台佣金和履约服务费即可,而现在还要负担部分补贴成本、减免配送费和打包费,本以为 " 多个渠道多条路 ",没想到累死累活做外卖,最后还是变成 " 给平台打工 "。
外卖大战之前,陈述店里的堂食和外卖订单收入都为 2000 块钱左右,堂食利润高,去掉固定成本,一天能赚 1000 块,外卖的利润大概是 20%,总共每天净赚一千四五,一个月就是四万左右。
现在,外卖和堂食营业额的占比变成了 9:1,陈述的黄焖鸡店基本没有进店的食客了,堂食每天只赚 500 块钱,外卖营业额超过 6000 元。单量暴涨,原来的 3 个人忙不过来,他新雇了两个临时工,人力成本又涨了。算来算去,一个月还是到手四万多。陈述说:" 大家都累懵了,到最后是虚假繁荣。"
价格战越打越简单粗暴,商家也越来越被动,夹在各个平台间,中小商家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陈述曾被京东罚了几百元," 系统没有说明具体原因 ",陈述表示,他猜测,应该是系统检测到,店铺打包费的定价比其他平台贵 5 毛," 没做到同品同价竞争 "。贵 5 毛钱的原因,是京东的补贴力度变小了,陈述需要平衡利润,要么调整产品定价,要么多收一些打包费。
一位在宿迁开了十几家餐饮店的老板表示,平台的补贴活动有时候一天一个变化," 今天是满 25 减 20,明天就变成 20 减 12,后天又变成满 15 减 12"。但如果不参加活动," 百分百没单子 ",商家不会获得平台的曝光推荐,甚至在 App 里搜索都找不到自己家的店铺。
补贴活动是由外卖平台的区域经理,或服务商负责为店铺上线的。陈莉发现,外卖大战之后,有美团和淘宝闪购的区域经理可以不用征得商家意愿,直接进入店铺后台上线补贴活动。在外卖大战之前,区域经理还需要向商家索要验证码才能进入后台。
这让商家觉得很无奈,几乎每天都有新情况出现,提醒他们规则的解释权不在他们手里,订单量看着涨了,但钱包没鼓起来。
被重塑的生态,被改变的生活
补贴大战打到最后,往往是多输的局面。
二季度,以外卖为主的京东新业务板块巨亏 147.8 亿元。而摩根大通预计,投入更大的阿里在三季度的外卖亏损将高达 300 亿元。美团作为防守方,市场份额和利润双双下滑。
餐饮门店在这次补贴大战中并没有创造增量需求,只是重新洗牌,堂食店没了生意经营困难,外卖店单量暴涨,高强度工作,利润却没有明显提升。
随着补贴退坡,单量迅速回落,骑手的日子也没以前滋润了。同时跑两个平台的兼职骑手告诉镜相工作室,最近两周单量明显下降,除了午晚高峰能接到单子外,其他时间只能等在商圈 " 趴活 "。即便是签了协议的全职骑手,日均单量也大幅下滑,想要维持过去的收入,只能延长工作时间。
最关键的是消费者低价心智的形成,将长期影响本就利润微薄的餐饮业,造成持续的内卷式竞争。在关店之前的一个月,陈莉把外卖平台也关掉了。促使她做决定的是和顾客的一次对话,前阵子,有顾客走进店里想要看看菜单,发现一只猪蹄要 39 元。他问陈莉,他外卖上点过 9 块 9 的猪蹄,味道也不错,你家为什么这么贵?陈莉意识到,做了外卖之后,有顾客会在心理上接受商家用的食材没之前好," 一只猪蹄不到 10 块钱,我都不敢卖,顾客却敢吃 "。
店开不下去了,陈莉找到设备回收商老赵,打算把设备卖了回回血。老赵更像是传统 " 倒爷 ",没什么专业检测技能,来到店里,暖瓶、雕塑、锅碗瓢盆这些杂物也统统都要。3 月份之后,老赵开启了 " 疯狂回收 " 模式,单子最多的时候,他一天要接 30 个电话,抖音更新频率从一周一更变成了一周两更。
过去的 4 个月,他回收了八十多家餐饮店的设备,有一半都是精装修的好店,收上来的设备仓库都堆不下。最近一次,他收了家宝龙附近的火锅店,装修到一半,吊顶还没安好,因为行业太差,店主担心赚不到钱,就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卖掉了。
回收生意现在看上去很美,但老赵面临的是和餐饮老板相似的困难——卖不出去," 街上没什么人吃饭了,几乎只闭店不开店,我们最近的设备也只进不出 "。
王亚楠很怀念宝龙过去的样子,她在这里扎根了 12 年,这里嘈杂、混乱、肮脏,但有种餐饮人最喜欢的 " 江湖气 "。当年疫情结束之后,24 街迅速回归了往日的热闹,甚至变得比疫情前还热闹。2023 年,淄博烧烤出圈,带火了一大批小城市旅游业的繁荣,王亚楠的大排档里来了十几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驻唱歌手,他们就近住在宝龙周边的宾馆里,每晚穿梭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和食客合唱《走过咖啡屋》,一晚上就能赚两三千块。
而今年,一切都 " 太平淡了 ",驻唱歌手流浪到了其他城市,她隔壁的大排档多年来第一次选择关门歇业,王亚楠也在思考," 不然明年就不干了 "。
补贴刚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好事情。" 我现在依然支持外卖发展,但现在的补贴大战,搞得本末倒置了。" 陈述希望一切能回到大战前的状态," 平台要克制,活动怎么搞、价格怎么定,该让商家根据自身情况说了算,而不是被平台的各种政策牵着鼻子走 "。
但是,那样平静安稳的日子,很难再回去了。宿迁餐饮业,需要漫长的休养。
(文中受访者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