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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知识局 22分钟前

抢救性调查!如果没有他,很多东西再也看不到了

地球知识局

校对 | 杔格 编辑 | 桐

本文基于与《伊拉克访古行记》整理者石曼琳老师的访谈内容梳理而成。

一段遗愿

2021 年 10 月 26 日,北大考古学博士刘拓在四川考察甲扎尔甲洞窟壁画时,不幸从山崖意外失足,他的生命永远地停留在了 31 岁。这是一个为热爱献身的悲剧故事,但背后的故事远不止于此。

国家文物局称他为 " 那个爱冒险又执着为热爱而活的刘拓 "。

他也曾在伊拉克留下足迹

(图:刘拓在巴比伦遗址)▼

北大出版社 " 走进西域丛书 " 主编朱玉麒教授评价他展现了 " 充满人生理想、勇于追求知识、对世界充满热爱的北大青年形象 "。

刘拓生前有两大遗愿,一是阿富汗,二是伊拉克。

关于伊拉克,2015 年,当地发生战乱,巴比伦、亚述、尼尼微惨遭破坏。还是研究生的刘拓,内心备受煎熬。他通过写文章和做分享讲座,为大家介绍那遥远的文明发源之地正在发生的浩劫。暑假,他只身前往伊拉克,探访和记录那些即将被战火毁灭的古老文明。结果被误抓入狱。

乌鲁克遗址的蓝色釉砖建筑

这里有着苏美尔文明最早最重要的建筑物与文物

(图:刘拓)▼

时任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院长杭侃教授立即找组织营救他。有一个领导说:北大要有几个这样的人。

经此一事,刘拓为此一直心存感激和愧疚。2019 年,怀揣着国家文博系统借展文物的介绍信,他再赴伊拉克。

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的哈特拉遗址

这里曾是帝国的宗教和贸易中心

(图:刘拓,横屏查看)▼

2024 年 8 月,一位叫石曼琳的姑娘带着初步整理成形的《伊拉克访古行记》书稿只身前往伊拉克。当时,伊拉克左右的叙利亚、伊朗正处于对峙状态,随时可能开火。

她是一位编辑,当时推掉了手头的其它工作,两次转机,搭三趟红眼航班,踏上了炙热如火的美索不达米亚。

今年 11 月,在众人帮助下,刘拓遗著《伊拉克访古行记》终于出版了。

杭侃教授在序中写道:" 刘拓不是一位普通的观光客,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探险家,他是受过考古学系统训练的专业人员,因此,他的记录有很大的学术价值。读其书而念其人,刘拓的这些记录可以说是用生命写就的。"

238 千字,128mm × 184mm,32 开

《伊拉克访古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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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赴伊拉克

伊拉克所在的美索不达米亚是人类文明发源地之一,更是欧亚大陆的十字路口,是波斯、希腊、罗马、阿拉伯等交锋与融合的舞台。但国内相关研究比较缺乏实地考察。

古老神秘的美索不达米亚

也曾有过人类文明史的辉煌时刻

刘拓两次赴伊拉克访古考察时,都还是北京大学考古专业的在读研究生。

2015 年初,刘拓开始关注伊拉克战局。仅半年,伊拉克北部的亚述重要遗址,几乎被摧毁殆尽;而巴格达以南,更古老的苏美尔、阿卡德、巴比伦文明的发祥地也岌岌可危。

阿卡德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第一个帝国

其存续时间大约有 140 年

(图:与阿卡德国王纳拉姆辛浮雕合影)▼

当时的南部虽然恐袭频繁,但政府为了宣示决心,毅然重开了关闭 12 年之久的伊拉克国家博物馆。

借此契机,刘拓在做了半年准备后,在相对安全的夏季斋月(15 年 7 月)抵达巴格达。

遗憾的是,首次伊拉克之行仅 8 天,就因被捕中断,只勉强记录了南部遗址,可谓抱憾而归。

萨迈拉大清真寺中颇具特色的螺旋状宣礼塔

2019 年 1 月,刘拓第二次到访伊拉克,为时两周。这次的契机是中国国家博物馆拟与伊拉克国家博物馆开展合作亚洲文明展览,需要收集伊拉克国博藏品的图像信息。

由于伊拉克国博两年前开始才开放拍照,网上缺乏藏品资料。

伊拉克国家博物馆有着丰富的藏品

于是,国家文物局下属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委托刘拓博士前往拍摄伊拉克国家博物馆藏品,并为此出具公函、证明材料等,提供了往返旅费。

这次重访伊拉克,除认真完成受委派的任务外,他还寻访了北部遗址,并拜访感谢过去给予他帮助的朋友。

伊拉克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乌鲁克女神面具

这是两河文明起始阶段最具代表性的文物之一

这次,刘拓基本完成了对伊拉克境内主要古迹和重要文物的旅行考察与记录。

他这两次伊拉克之行的路线,无意中也正好符合伊拉克文化上的地理分界——大体以今天的巴格达—萨迈拉一带分界,南部被称为巴比伦尼亚,北部被称为亚述。

刘拓的第二次行程贯穿了伊拉克南北▼

伊拉克奇遇

在两次伊拉克之旅中,刘拓遇到了太多人和事,其中不乏很多奇遇,记录于书中,本文难以尽述,仅以泰西封为例。

建于 6 世纪中叶的拱门

是泰西封这座重要古城的唯一遗存

(图:泰西封拱券,刘拓)▼

在巴格达东南 30 多公里处,是萨珊波斯的古都——泰西封,或许中国汉唐的使者也曾经来过这里。

2015 年夏,刘拓几经周折终于抵达泰西封,却被告知不许拍照。刘拓不断恳求拍照许可,最后文管员说要去文管所开一个证明,但去了文管所还是开不出。

结果,曾经在检查站没收过刘拓护照的军官马赫尔,被他的赤诚与坚持深深打动。

他招呼刘拓和士兵坐进装甲车,车顶架着机关枪。马赫尔指向遗址方向,说——出发!刘拓还没有回过神来,车就开到了门口。文管员震惊地打开门,马赫尔跑过去商量,然后对刘拓说不用感谢,这是文明的力量和装甲车的面子。

如果没有马赫尔和其他军人的帮助

这次泰西封之行也许就只能抱憾而归了

(图:装甲车内部,刘拓)▼

" 泰西封遗址 " 在底格里斯河东岸,而在一河之隔的西岸,就是 " 塞琉西亚遗址 "。这里曾是和安条克城、亚历山大城并立的中东大城。如今只剩下一个残破剧场和一些低矮基址,网上几乎没有资料。

2019 年,刘拓再访伊拉克,塞琉西亚是最重要的计划之一。当地朋友知道这周边盘踞着各派势力,本身就是军事区,不许他去,但他还是坚持前往。

在塞琉西亚遗址,刘拓在检查站被审查了两小时,接着在军营里被扣押审讯。他拿出伊拉克国家博物馆开的考察证明,军官也找来翻译了解况。表示这里比较危险,但可以派车带他去。

最后在军人的陪同下游览了塞琉西亚遗址

傍晚,一群官兵带着刘拓站在塞琉西亚遗址上,椰枣林像绿毯一样蔓延到底格里斯河边,对岸泰西封拱门依稀可见。太阳落在尺子一般平直的天际线上,那是绝美的一场日落。

夕阳映衬下的塞琉西亚

这样的场景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

30 多个阿拉伯人向她追忆中国青年

只身前往伊拉克追寻遗失的故事,石曼琳联系上了刘拓好友比拉尔。比拉尔是刘拓第一次去伊拉克时在狱中认识的朋友,他们都是被误抓的。刘拓给狱友们唱昆曲,为他们讲解其中的感人之处,狱友们都很感动。

意外被捕的经历让刘拓结识了比拉尔这位异国好友

第二天,她前往比拉尔家,几天时间内,当面见了他至少 30 个亲友,视频通话过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们都在 2019 年见过或听说过刘拓,纷纷追忆往事。在他们的叙述中,一位知恩图报的中国青年形象渐渐明朗。

刘拓与比拉尔的家人在一起吃饭

刘拓第二次来伊拉克时,比拉尔凌晨去机场接他,让他一路住在自己及亲友家中。刘拓在比拉尔家中唱昆曲的视频至今还在朋友们的社交媒体上。

刘拓当年还给比拉尔带了一本他参与编写与供图的书,被一直珍藏着,书中介绍了中国古迹。另外刘拓还带了新款苹果手机作为礼物。朋友说不需要苹果手机,但是收到礼物真的很开心。

比拉尔展示刘拓送给他的《斯飞日历》

其中收录了许多中国文物保护单位的图片

(图:石曼琳)▼

刘拓自己总是用几百块的便宜手机,但是给不止一个好朋友送的都是好手机。

重走刘拓的访古之路,伊拉克国家文化遗产部负责人璐玛嘱咐石曼琳,遗址大多远离城市,作为一个女性独自出行,上午不要出门太早,下午 4 点前必须返程回城里,才比较安全。

像这块刻有楔形文字的泥砖所在的埃里都遗址

就是一个人迹罕至、难以到达的地方

2024 年的伊拉克局势已比 2015 年好转很多,即便如此,她的经历仍然能反映刘拓当年的不易,还是以塞琉西亚 / 泰西封为例。

石曼琳当时用 Careem 打车去塞琉西亚,璐玛帮忙在电话里用阿拉伯语解释,司机才明白路线,后来她临时要先去旁边的泰西封,给司机看了泰西封的照片,他一脸震惊,表示去不了。

璐玛又电话远程解释半天,才搞定行程。

泰西封遗址觐见大厅,气势恢宏,刘拓曾拍过它,它坐西朝东,清晨顺光。但石曼琳抵达时抵达已是午后,建筑正面背光,拍摄效果不佳,并且这拱券还架起了脚手架。

虽然 24 年的伊拉克,局势远比 15 年要好,但刘拓 2015 年在装甲车护送下拍的照片已绝版,再难复刻。

泰西封的这座宫殿在许多个世纪中不断坍塌

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其拱门和两侧的部分墙体

(图:刘拓 / 石曼琳)▼

离开泰西封,前往对岸的塞琉西亚,一路灰尘滚滚,道路曲折,还好有专业向导在路边等着石曼琳,他是璐玛提前联系安排好的。过检查站的时候,有向导在,就可以很快放行。

这是她半个月行程中,唯一需要璐玛安排向导陪同过检查站的一次。去其他遗址的路上,只要有遗址通行证,或长或短都会放行。由此可见塞琉西亚周边确实不太平,难怪刘拓 2019 年会在那里被扣押。

在伊拉克的行程并不容易 ,时常要面对各种盘查

(图:在霍尔萨巴德遗址附近的检查点,刘拓)▼

————

刘拓虽然肉身已离开这个尘世,但是他的灵魂会永远活在他的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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