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里的人：4 条命能换 1 架无人机

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 " 那個 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1991 年的海湾战争，是人类文明史上第一场通过卫星电视直播的战争。

当战争的影像以实时画面的形式传遍全球时，许多学者认为战争正在失去残酷的教育性，并蜕变为一种媒体奇观。

80 号死亡公路，当时美军对撤退的伊拉克军队车队进行了空袭，是海湾战争中最惨烈的画面

这种观点在当年或许还显得抽象，但今天，它已成为我们日常体验的一部分。

在距离我们 2835 公里之外的乌克兰，无人机的自杀袭击、现代主战坦克的殉爆和士兵在战壕里的苟延残喘，这些残忍画面被切割成碎片，飘散在社交媒体的各个角落。

血腥战场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B 站上的冷酷弹幕、tiktok 上的 meme，都意味着对于看客来说，科技并没有让战争更真实，反而让它变得更加超现实。

但这并不是终点，在战争成为娱乐产品之外，真实战场也正在变得像一部 3A 大作。

现在，乌克兰正在利用电子游戏的排位和积分机制，将战争游戏化，他们认为这能鼓舞无人机军团的士气。

9 月份，乌克兰为操作无人机士兵设定的赏金是这样：

一名普通俄军士兵的命，12 积分；击伤值 6 分。

一名无人机操作员的命，25 积分；击伤 15 分。

用无人机俘虏一名士兵，120 积分。

这套积分系统在 1 年前建立，被称为 "Army of Drones bonus - 无人机军团的积分奖励计划 "。

开始这套系统只有积分，但从 2025 年 4 月开始，乌克兰政府逐渐完善积分奖励制度。

他们先是推出了 " 战争版淘宝 "Brave1 Market，在这个平台各军事单位可以利用军费购买装备，当时发言人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 我们发现，很多军人不了解装备市场上已经存在的高新装备，但通过 Brave1 Market，士兵可以及时了解装备更新，促进技术传播，加快新型装备的交付速度，从而提高作战能力。"

随后在今年 8 月 1 日，Brave1 Market 补充了积分奖励系统，各部队代表只需要通过验证的账号登录 Brave1 Market，就可以利用击杀获得的电子积分（E-Points）兑换各种武备了。

根据乌克兰副总理兼数字化转型部长 Mykhailo Fedorov 对媒体介绍，这套系统的原理很简单，杀人、上传战果影像、获得积分，兑换需要武器装备。

他相信这种系统可以鼓舞士气，增强部队的攻击效率。

这听上去很像是一种单纯的地狱激励手段，但他还暗藏战术目标的机制，那就是它只需要通过简单的系统积分权重更改，就能灵活改变战场攻击的重点指向：

比如在此之前，一名俄军士兵的命值 2 分、坦克值 40 分、自行火炮最多可获得 50 分。后来士兵的价值被不断强调，先是被调整到 6 分，然后现在是 12 分。

乌克兰副总理兼数字化转型部长 Mykhailo Fedorov

那么这些分可以换啥呢？

1 位士兵的生命，可以兑换 9 架基础的自杀无人机（价值 1.3 分），或是兑换 2 架配有热成像的无人机（价值 4.5 分）。

2024 年 11 月，乌克兰国防部宣布新型自杀式无人机已装备部队

4 位士兵的生命，可以让乌克兰无人机攻击手兑换一架价值 43 分的吸血鬼无人机，物流时效为 10 天。

这种无人机昵称 Baba yaga 意思是指一位来自斯拉夫神话中坐在大锅里的女巫，专吃小孩，十分可怕。

他的性能和昵称十分贴切。根据乌克兰军方提供的商品详情页，这款重型无人机皮实耐造，价值 1 万美元，体型很大，配有 6 个旋翼，15 公斤有效载荷，可根据战术指令换装各种弹药，最大航程 20KM，能执行夜间任务且操作简单，基本培训只需 3 小时。

这几种产品只是 Brave1 Market 庞大产品库的冰山一角，根据目前现有情报，整个 Brave1 Market 的产品库，已经从最初的 1000 多款上涨到了现在的近 3000 款。

这些产品除了咱们上述说的无人机以外，还有战场无人车、电子战产品、人工智能系统、各式零配件和升级防弹插板等各种战地装备。

各式无人车，有侦察、工程、战斗等多种用途型号可供选择。

各种各样的电子战干扰系统：

左上角第一件 КОМПЛЕКС РЕБ 是扇面攻击性的无人机干扰系统，通过电磁干扰压制无人机的通讯链路。

他右边的 TAF Квазар 是一种偏防御性的无人机干扰系统，常被布置在阵地以及车辆上，削弱覆盖范围内的无人机通讯链路，有点类似于星际争霸里的神族保护罩。

各式升级模块的销售界面：

Spectr 是基于人工智能的无人机目标识别模块，用于实时自动发现、分类和跟踪地面或空中的目标。

在它最右边的线路板是自动跟踪单元，放在无人机上可以提高打击精度，放在防空系统上可以跟踪目标。

还有软件服务，高精度地图、炮兵测距软件、无人机维修、无人机软件更新 ...

吉利服、防弹插板，无所不包

还有战场测评

据说，如果登录的账号是通过战场单位验证的 ID，点进商品详情页后就能看到使用者留下的产品评价。

当你在 Brave1 Market 的页面浏览的时间足够长，就会有一种电子游戏的既视感。

无论是配色、还是设计，都会给你一种《地狱潜兵 2》军需市场的感觉，界面设计简单、明确且有效。

在这个页面里，唯一让你意识到这不是一场电子游戏的元素，或许只有像游戏一样的排位图示。

在 " 最好的，配最好的 " 宣传语下方，第 414 步兵旅积分一骑绝尘。

据说这支部队已经统治积分榜很久了。根据乌克兰武装部队无人系统部队总司令 Robert Brovdi 在公开场合的回忆，该部队在 5 月击中了 6500 个目标，得分 25000 分，并用积分兑换了 600 架 " 吸血鬼 " 无人机。

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你一定知道。

在乌克兰军方看来，这套系统行之有效，游戏化的奖励模式让无人机部队士气高涨，互相竞赛。一些过去没有无人机部队的军事单位，也开始组建无人机部队，以便能够使用积分奖励系统。

根据此前的一篇报道，乌克兰军事单位已通过 Brave1 Market 的积分系统订购了超过 8 万套无人机和电子战系统，这些设备价值超过 9600 万美元。

基于系统的有效性，乌政府加大对 Brave1 Market 市场的支持。9 月 22 日，乌克兰内阁批准了国防部的提议，同意将战略工业部国家专项预算基金中未使用的军税结余 20 亿格里夫纳（约合人民币 3.49 亿元）用于加强 " 无人机军队奖励 " 项目的资金支持。

这笔金额如果用于购买吸血鬼无人机，可以买到 4900 架。

最初，是无人机撕裂肉体，短视频娱乐死亡；如今，是杀人得分，换取装备。

对于身处和平世界的人来说，这种将人命变成积分、把战争游戏化的模式，怎么看都令人不适，甚至有些亵渎生命。

但对那些身处战火的人来说，这种态度过于幼稚、天真，因为他们的念头只有一个，活到最后。

在漫长的硝烟和血腥味的浸染中，他们早明白解了一件事：战争的本质，就是恶毒，就是疯狂，就是用尽一切手段谋杀人类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