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叔:中秋夜随便说两句。关于 " 拥有 ", 和 " 价值 "。
先说简单的, 就是生活中的价值。 人过 50, 算是到了人生的下半场。 好比爬山, 已经到了山腰,山顶再往。而山下熙熙攘攘, 年轻人朝气勃发,攘臂向前,不知疲倦地向上攀登山上的风景如何, 他们尚一无所知,年轻代表着无限的可能。小时候我们说长大要做科学家,宇航员,或商界巨擘, 怎么说都是成立的。 但如果今天的我宣言要做科学家或宇航员, 恐怕各位在座的朋友就会感觉有些诧异了。
常听人说, 人无癖,不可交。意思是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两个爱好, 大致可以算是个无趣的人。 小时候,一张稀有的邮票, 几张特别版的卡片, 或是变形金刚, 或是一个手办, 都可能让我们视若珍宝,倍感珍惜。 我初中的时候疯狂迷恋乒乓, 但家里经济非常拮据,不能支撑我在这个爱好上投入金钱。 我辛苦积蓄, 有了点小钱买了一双红双喜的球拍和乒乓球,每次打完球,仔细擦拭, 恨不能抱在怀里睡觉。 每次在商场看到红双喜的球台, 一千多元在当时无疑是天价, 况且我也没有地方去放这么一张球台, 但还是会在商场里驻足流连, 想象拥有自己的正规球桌的快乐。
现在的我,国乒任何纪念版的球拍和胶皮随便买也不会觉得贵了,但却没有当初的感觉了。 我现在住的楼里就摆着两张比赛级的红双喜球台, 我也没有去光顾过。 年少时求之不得的东西, 长大了可能就不喜欢了。
围棋是我终身的挚爱, 我也在 20 多年前就有了中国围棋协会业余五段证书, 现在,互联网让我随时可以拿起手机在任何时间段找到棋力相当的对手,但少了些所谓围棋文化中对坐手谈的雅趣。 从 20 多年前我有了稳定的收入以后, 我就开始收集顶级的围棋书籍和棋具。 中国和日本的珍本围棋著作我陆续收集了一些, 日本的 500-800 年榧木制作的天地征(完美木纹)围棋棋墩我收集了好几块(有两块千万日元级别的独木棋墩)。 顶级屋久杉和岛桑棋罐我也收集了一些。 天然贝壳打造的白子(蛤棋石)和日本那智县天然黑石打造的黑子组成的高档棋具, 我从最早几千块钱的 32 号棋子(基于天然贝壳棋子的厚度, 越厚当然越难得),到 42,45,46,48 号的完美雪印, 还有厚度达到极限的 50 号的贝壳棋子,算是难得的收藏了。 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开一个围棋博物馆, 我的几件藏品,也算是可以登堂入室的水平了。
但是, 我从来没有用这些珍贵的棋具进行过一次现实中的对弈。 每次搬家的时候我都会找一个角落把他们妥妥安置好, 每年两三次拿出来检视,欣赏。 但我想, 这些珍贵的且越来越稀有的好东西, 是不是应该被如此尘封? 也许有一天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把他们捐赠给中国棋院或类似的机构, 让他们物尽其用, 不至于暴殄天物。
近年来每次游历欧洲的博物馆和历史文化遗产地, 有时会顿生世间沧海桑田的黍离之叹。 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的财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丝毫不算夸张。 他们用雄厚财力和巨大影响力资助天才艺术家们创作了无数艺术珍宝,这些作品现在在博物馆里, 成了全人类共同的财富。富丽堂皇的皮提宫和相连的波波里花园随着最后一位女性继承人无嗣,而变成了佛罗伦萨市的财产。
最近经常会感慨, 其实人生的就像是一场单程的体验。 无论对错, 遗憾,无法重来, 不能回放,都变成了我们生命历程的一部分。 所以照顾好家人, 孩子, 亲友及合作伙伴,如果有能力在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人生也就可以大致算无憾了。
欧美汽车文化与我们这边有一个比较显性的差别。 在京沪广深很多驾驶着法拉利, 保时捷和兰博基尼在霓虹灯下呼啸而过的很多是年轻的孩子, 而他们的父辈们则稳重地乘坐着 S 级,7 系, 或者是埃尔法出入于商务场合。 一个五十来岁的大老板开着法拉利出门似乎会显得不够 " 稳重 "。
但你在欧美和日本大城市更多看到的经常是五六十岁, 头上已经有了银丝的人, 在开着 911 这样的车,怡然自得。 这和社会发展阶段有关系, 成熟发达国家市场能够负担这些昂贵的跑车的人大多不再年轻。 英语里有个词叫 silver fox(银狐), 指的就是这些到了成熟的年龄段, 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比较稳固的群体。
南宋文人刘过不算是大文豪, 但他的一首《唐多令。芦叶满汀洲》因为一句 "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成了脍炙人口的名篇。 这句话道出的应该就是随着年龄增长, 人生阶段的变化, 即便现在条件更好了,但也找不回年轻时的那种心境了。 令人伤感。 还有一句诗更直白 " 枝头有花直堪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但这句话比起刘过的桂花载酒的深沉容易被庸俗化为 " 及时行乐 " 的浅层理解。
人的喜好是千姿百态的, 世界因此丰富多彩。 就好比我对汽车的爱好和体验从未改变, 但不管负担能力的变化, 对机械表去毫无兴趣。 我完全理解很多男性朋友对高档腕表的痴迷, 但机械表很容易让我想起我的那些榧木棋盘和贝壳棋子。 三问,月相,万年历,陀飞轮, 如果是为了保值而日常放在摇表器上, 不是我喜欢的拥有方式。
汽车给了我们移动的自由和丰富的体验。 有次在旧金山 Cupertino 与某大客户谈完下一年的合同, 放松下来顿觉疲惫的我坐着同事的汽车沿着 280 号公路返回市区的时候。 夕阳下, 一位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的 silver fox, 边上坐着他的老妻, 开着一款闪闪发亮的奔驰老敞篷车, 不疾不徐沿着公路,御风而行, 泠然善也。 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他们在享受此刻。从那刻起就深深种下了我对敞篷车的喜爱。
汽车是我们生活的朋友, 而不仅是工具。 它可以扩展我们行动的自由, 提供情绪价值。为喜爱的汽车花费一些钱, 我觉得很值得。
好了, 我要出门遛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