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极客电影 Geekmovie
AI 是潘多拉之盒?还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在刚刚落幕不久的威尼斯电影节上,导演吉尔莫 · 德尔 · 托罗带来了他的最新作品《弗兰肯斯坦》。记者们都很关个 " 赛博朋克 " 的问题:这部关于造命失控的电影,是否在隐喻 AI?
记者们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吉尔莫 · 德尔 · 托罗此前曾公开表态:他在制作《弗兰肯斯坦》时拒绝使用过多数字特效和绿幕。
我想要真实的场景。我不想要数字的。我不想要人工智能的。我不想要模拟的。我想要传统的工艺。我想要人来绘画、搭建、锤造、抹灰。
即使 " 陀螺 " 是奥斯卡最佳导演,也并非所有电影人都同意他的观点。就在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力挺 AI 介入电影创作的观点也大有市场。
威尼斯电影节甚至下设了一个 Reply AI 电影节,AI 电影与 " 陀螺 " 的手工电影共聚一堂,共同接受观众的品评。
在 AI 横扫全球各行各业的大背景下,电影行业内部却正分裂成 " 支持 AI" 和 " 反对 AI" 的两大阵营。说这种分裂即将酝酿出一场 " 内战 " 也不过分。
分裂的一个重要原因显然是利益相关。在这波 AI 浪潮中,有些电影人正在或即将获益,他们自然支持 AI;有些电影人担心被 AI 抢了饭碗,或更严重一点,AI 会毁掉电影这门艺术,砸了所有人的饭碗,自然反对 AI。
这种争吵改变不了 AI 进入电影行业的大趋势,但确实会影响 AI 在电影行业的发展路径。五年、十年之后的电影人将如何运用 AI,不喜欢 AI 的电影人如何与之共处一室,仍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想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电影人需要加入到这场争论中。
不管是为 AI 制定规则、划定界限,还是为 AI 寻找合适的角色定位,让它快速融入这个行业,都是亟待解决但尚无定论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看,这场超大规模的争论其实很有意义。
AI 之于电影,到底是潘多拉之盒,还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种?请说出你的观点。
01 " 反对派 ":AI 会抢走我的饭碗,然后砸了大家的锅
上面提到," 陀螺 " 在威尼斯被记者问:《弗兰肯斯坦》是否在隐喻 AI?
" 陀螺 " 的回答很 " 陀螺 ":
我怕的不是人工智能,我怕的是天然的愚蠢。
像 " 陀螺 " 一样不待见 AI 的电影人不在少数。这份长长的名单上赫然写着众多编剧、演员、概念艺术家的名字。他们中很多人处于电影行业创意链条的前端,且属于作极易被模仿和替代的种。
他们抗议 AI 的核心是:生存与尊严。
谁都不愿意被 AI 取代。这一点适用于任何行业。
美国编剧会(WGA)在 2023 年的罢中,就将 AI 防护作为核诉求之。
他们担的不只是 AI 写剧本,更是制利 AI 改变作模式: AI 成剧本初稿,然后雇佣编剧进 " 修改 ",从将编剧降格为 " 润 ",降低其酬劳和业地位。
美国东岸编剧工会 ( WGAE ) AI 特别作组的联合主席拉里 · J · 科恩和莎拉 · 蒙塔纳在篇章中将 AI 公司的为作 "纳普斯特时刻"(1999 年在线音乐服务商 Napster 的崛起,对音乐产业形成巨大冲击。它通常指一个行业的知识产权正在互联网上以公开、低成本的方式传播,从而对传统行业模式造成颠覆性影响的时刻)。
他们直:
请停止窃取作家的作品,遵守法律。
许多概念艺术家的遭遇则更为直接和惨痛。
艺术家雷德 · 索森曾参与《客帝国》《饥饿游戏》等制作,但他透露,过去两年,由于作室越来越多地使 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 等 AI 具成概念图,他的收锐减了约半。
他制作的对图直观地展了 AI 如何模仿《侏罗纪公园》的经典场景。
他警告说:
如果他们可以掠夺和剽窃每个的作品来取代你,这将摧毁整个创意产业。
演员们对 AI 的恐惧则更为具体和根本。
的形象和声可能被 AI 克隆,并被永久、限次地使,却法控制或获得相应报酬。这不仅是饭碗问题,更是关乎个份和表演艺术本质的 " 灵魂 " 问题。
这种担忧推动了美国演员会(SAG-AFTRA)在 2023 年的罢中,争取到了关于 AI 使的严格条款,要求制在使演员的数字替前必须获得演员本 " 知情同意 " 并付相应报酬。
大型电影公司们也对 AI 侵犯版权的行为深恶痛绝。
盗版就是盗版,不管是不是 AI 的。
这句来迪尼、环球影业起诉 Midjourney 案的控诉。
今年 6 ,拥有 " 地表最强法务部 " 的迪尼联合环球影业,正式对 AI 图像成公司 Midjourney 提起版权诉讼。
他们指控 Midjourney 未经授权,利其庞的版权库(包括钢铁侠、、怪物史莱克等经典 IP)进模型训练,并成侵权图像。诉状称 Midjourney 是 " 抄袭的底深渊 ",其在 2024 年的收已达到 3 亿美元。
此案被视为个关键判例,它的结果将深刻影响未来 AI 训练数据的规则边界。
在电影行业,尤其是好莱坞,版权是红线。AI 公司的某些越界行为,正把反对 AI 的电影人聚集起来。
今年年初,美国白宫要求各州政府、行业团体、企业和其他组织对特朗普总统的 " 人工智能行动计划 " 提出意见。
OpenAI 以 " 国家安全 " 的名义呼吁美国联邦政府制定一项版权战略,以 " 保留美国人工智能模型从受版权保护的材料中学习的能力 ",并声称这可以避免美国在人工智能的领先地位被夺走。
同一天,谷歌也加入了 OpenAI 的阵营,公开表示版权、隐私和专利政策 " 可能会阻碍对训练领先模型所需数据的适当访问 "。
消息曝光后,超过 400 名好莱坞重量级物——包括导演朗 · 霍华德、吉尔莫 · 德尔 · 托罗,演员凯特 · 布兰切特、克 · 鲁法洛等——联名致信宫,明确反对。
AI 兴起后,出现了一个新的笑话:我们原本希望 AI 帮人类扫地、洗碗,让人类去写诗、画画。现在是 AI 都去写诗和画画了,我们人类还在扫地、洗碗。
让 AI 搞艺术,对很多艺术家来说,是一种侮辱。
由休 · 格兰特等主演的电影《异 教 徒》在片尾字幕中特别声明:
本电影制作过程中未使用生成性人工智能。
尽管几乎任何观众看完这部现实题材惊悚片后,都不会将它与 AI 联系起来。
写这么一句,无非就是想恶心下 AI。
该片导演之一布莱恩 · 伍兹在接受采访时毫不掩饰对 AI 的厌恶:
AI 是一种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然后把它吐出来当作艺术的算法。这不是人类的创作,在某种程度上近乎是盗窃。
此前,有人要求 AI 以蒂姆 · 伯顿的风格重新创作迪士尼角色。这些作品将《冰雪奇缘》中的艾莎和《公主与青蛙》中的蒂安娜公主塑造成类似蒂姆 · 伯顿的《僵尸新娘》中的角色。
蒂姆 · 伯顿看到这些作品后很生气:
他们让 AI 模仿我的角色风格,我无法形容那种感受。这让我想起了其他文化中的说法," 别给我拍照,因为拍照会夺走你的灵魂 "。
也有人让 AI 想象韦斯 · 安德森执导的《星球大战》或《指环王》会是什么样子。
韦斯 · 安德森本人对此的回应是:
如果有人给我发那种东西,我会立刻删掉,然后说," 拜托,请别给我发别人模仿我的内容 "。
我不想看到这种内容,然后心里犯嘀咕:" 我是这么做的吗?我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想过多看到别人对我努力呈现的风格的解读,因为天知道,我可能会开始模仿这种解读出来的样子。
面对 AI 生成的吉卜力风格的内容,宫崎骏的批评来得非常直接:
我感到极度厌恶。如果你真的想制作恐怖的东西,你可以继续。但我绝不会将这项技术纳入我的作品中。我强烈地感觉到,这是对生命本身的侮辱。
在 " 陀螺 " 将《弗兰肯斯坦》带去威尼斯电影节的同时,一部包含大量 AI 创作内容的电影《蒙公主的回忆》也在这里展映。
《蒙公主的回忆》是一部科幻片,它以极低成本构建了个宏的未来洲世界。导演达米安 · 奥塞尔介绍,他利 AI 完成了所有 VFX 特效,整个后期制作过程虽然漫,但他每天坚持完成 10 个 VFX 镜头,最终从超过 44 时的素材中剪辑出了成。
达米安认为:
如果我能将 AI 作为具使,我将拥有完全的由去制作部常众或常具体的电影。
他期待 AI 能让更多洲本的电影,讲述属于的、更胆的科幻故事。
在持 AI 的阵营,我们看到了导演、制、后期技术专家,甚些精明的艺经纪。他们的共同点是:将 AI 视为种强的具,能解放产、降低成本、或创造新的价值。
除了像达米安 · 奥塞尔这样手中预算不多的独立电影人,那些能调动动辄上亿预算的大导演们,也并非人人都将 AI 与艺术对立起来。
比如最能挣钱的导演詹姆斯 · 卡梅隆。
尽管卡梅隆强调,将 AI 与武器系统结合,可能带来类似《终结者》中的世界末日。但他也承认,要继续拍摄那些视觉效果震撼的 CG ,就必须想办法把成本砍掉半。他如今已经加入了 Stability AI 的董事会,表示自己正在探索如何让 AI 助力电影制作,同时不 " 裁员 "。
《复仇者联盟》系列导演罗素兄弟,在拍摄 Netflix 电影《电幻国度》的过程中,通过与 AI 公司 Wonder Dynamics 合作,创造了量机器和物。
《天鹅》的导演达伦 · 阿伦诺夫斯基与歌 DeepMind 合作,成了名为 "Primordial Soup" 的 AI 叙事公司。
他们的部作品《Ancestra》已在翠卡电影节亮相。影片巧妙地将真表演与 AI 成的奇幻影像融合,探索类在 AI 时代的故事讲述式。
阿伦诺夫斯基认为,电影制作直由技术驱动, " 现在是探索这些新具并为未来的故事讲述塑造它们的时候了 "。
演员们也并非都对 AI 心怀敌意,尤其是那些一线明星们。
汤姆汉克斯主演的电影《此心安处》借助英国生成式人工智能公司 Metaphysic 的工具 Metaphysic Live,实现了演员面部特征的年龄变化。拍摄现场能实时显示汉克斯经过 AI 加工后不同年龄的样子,他也会根据 AI 呈现的效果调整肢体状态。
(延展阅读:《一键从 18 岁到 78 岁,这部电影的技术让演员无惧年龄?》)
汉克斯对这种 AI 应用表示赞叹,认为其能即时生成效果,无需漫长的后制时间。
杰瑞德莱托投资了生成式 AI 初创公司 Captions,该公司专注于 AI 视频编辑和眼神接触校正等工具。此外,他还投资了 Pika 公司,这是一家能根据文本提示、图像或视频生成短视频的公司。
对于 VFX、后期等技术种,AI 不是替代者,是升级包。技术专家正利 AI 完成过去不可能或成本极的任务。
奥斯卡提名影《粗野派》就使 AI 来微调主演阿德安 · 布罗迪的匈利,使其表演更臻完美。
更具野的项来技术公司 Showrunner,他们宣布了项惊计划:利 AI 技术重建奥逊 · 威尔斯的《伟的安巴逊》中被烧毁的 43 分钟。
该项将结合真拍摄与 AI 部和姿态转移技术,在电影制作 Brian Rose 过去五年重建的 3D 布景模型基础上,复原这部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电影的原始貌。
更令意想不到的是,艺经纪也找到了 AI 的新玩法。
在动作喜剧《国家元首》上映后,演员佩丽冉卡 · 曹帕拉的经纪安朱拉 · 阿查亚利 AI 具分析全舆情。
数据清晰地显,尽管乔纳斯是第三主,但围绕她展开的讨论占了 50% 到 60%,远超两位男主伊德瑞斯 · 艾尔巴和约翰 · 塞纳。阿查亚表:" 数据不会说谎 ",这疑为她未来的酬谈判增添了重要砝码。
在流媒体时代数据不透明的背景下,AI 为评估演员的真实市场价值提供了 " 超能 "。
AI 技术公司也在积极向好莱坞伸出橄榄枝。
Runway AI 的联合创始克斯托尔 · 伦苏埃拉将 AI 作电影发展史上的 " 有声电影 " 时刻,认为它将带来颠覆性变。
Runway 已与狮影业、Netflix 和迪尼等公司合作,其具被于从前期概念设计到后期特效的各个环节。
伦苏埃拉强调,AI 是辅助艺术家的 " 具 ",取代者,就像 " 业光魔 " 的出现样,最终会创造更多可能性。
03 结论:拥抱变化?还是被变化抛弃?
AI 对电影行业的的冲击并均匀分布,它对 " 执性 " 和 " 重复性 " 强的岗位威胁最,对需要 " 策略性 " 和 " 整合性 " 思维的岗位则可能带来助益。
就像百年前有声电影的出现,或者年前 CG 技术的普及。每次技术浪潮,都会带来阵痛、失业和恐慌,但最终也会催新的艺术形式、新的作岗位和新的商业模式。
贾樟柯在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的师班上,给出了个常精妙的喻。
AI 感觉就像在家下棋,摄影机拍摄则像在户外爬。不同的导演会选择不同的具,但我仍然被摄影机和真实世界所吸引。
他透露正在制作一部关于当代艺术家蔡国强的纪录片。蔡国强是一个 AI 迷,纪录片中有两个人物,一个是蔡国强,一个是他创造的 AI Cai。
贾樟柯的话,大意是," 我不那么喜欢 AI,但我不排斥 AI"。
AI 是种具,不是的。
比较理想的情况是,未来电影人的价值不再体现在繁重的执作上——如帧帧地抠图,或者画百张分镜——这些都可能被 AI 效完成。
创作者的核价值,将转移到更维度的层:提出独特的创意、设定精准的指令、以及对 AI 成的结果进审美判断和艺术整合。
正如Reply 公司的 CTO 菲利波 · 赞特在 AI 电影节上所说:
技术不会取代艺术敏感性,是会放它。
对于所有影视从业者,与其恐惧被 AI 抢饭碗,不如思考如何成为那个能驾驭 AI 的。因为在这场已经开始的未来竞赛中,唯可以确定的是,固步封的,定最先出局。
毕竟," 陀螺 " 导演已经告诉我们了,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智能,是 " 天然的愚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