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邵逸凡:有时候我会想,什么叫融入?什么又是归属感?我好像这辈子都没怎么真正体会过。
十四岁离开辽宁,在河北上了两年高中,在天津读了三年大学,出国交换去了德国,又陆续在美国、中东、非洲呆了几年。后来回国,在北京、上海工作,现在,又在温哥华。
每次有人问我:" 你是哪儿人?" 我都得犹豫好一会儿。说是东北人吧,早就离开了,很久没回去过;说河北吧,也只是在那儿读了两年高中参加了高考;按户口本呢,我现在的户籍地是浙江舟山,但我在舟山待过的时间,就更少了。
我在哪,好像都没有真正融入过。
在河北上学时,同学们从管道幼儿园一直到中学从小就认识,而我是那个 " 地方 " 来的;在天津读大学,又因为出国交换,没和同学一直在一起。工作之后,每年搬家、续居住证、向片区报备。结婚证都是去嘉兴领的,因为外地户口在上海办不了,我就挑了个高铁最近的浙江城市。
总之,不管在哪儿,都是个外地人。
毕业后遇到一些北大同事,比较爱说 " 师哥师姐学弟学妹 ",朋友圈会转发校庆、周年纪念、学校新闻。我想,为啥我不这样,是不是因为我的学校不够有名?
结果从宾大毕业以后还是老样子,没加校友群,北京上海组织的常春藤聚会一次没去过,校庆是哪天更是完全不知道。线下生活我很少提过宾大,跑龙套和遛狗根本用不上啊!至于 " 师哥师姐 " 这种称呼…… 我总不能说特朗普是我师哥吧?这些宾大毕业的名人,不管是天才绝顶,还是十恶不赦,好像都和我没啥关系。
回头看那句 " 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 ",更像是:" 今天学校给我贴金,明天我给学校贴金。" 几十万的学费换一纸文凭,交易很愉快,恩情谈不上。
当然,我还是很感激宾大那段经历,因为在那里,我遇到了很多特别特别好的人,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形成了我在宾大核心记忆。我对一个地方的情感,来自那些和我一起吃饭、排练、熬夜写作业、一起吐槽的人。如果没有这些人,一个学校、一个单位、一个城市,对我来说,就是一堆混凝土。
我也曾经自责,是不是性格不好不合群太个色。后来我放弃改变自己了,不适合集体生活,就离开国企。不适合坐班,就辞职做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以后,人变得松驰多了。我不再那么在意老板和同事的评价,反正下一个项目就换一批人了,好坏都是暂时的。
我记得有一次拍完戏,导演对我大夸特夸,并嘱咐统筹记下我。我心想: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合作了,上一次你还拿着大喇叭骂我来着,你还记得吗?当然啦,我没提这件事,故作谦虚的接受了夸奖,嘻嘻。
离开一个招牌的庇护,把自己直接丢进市场里,我越来越明白一件事:只要我好用,你就会继续用我,和我是哪儿人,什么学历,什么 MBTI 都没有关系。
所以每次别人问我:" 你融入了吗?"" 你是哪人?""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是什么 MBTI?" 这些关于自我认知的问题,我不仅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再试图回答了。
和谁在一起舒服,我就在哪儿多待一会儿;哪里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就走。我不再期待谁给我留个位置,再说了,人家也没有义务给我留位置。
没有归属感就没有吧。回头看,一个地方之所以重要,从来不取决于它本身是好是坏,而是我自己有没有在那里真心地生活过,连接过。
我不再乞求自己被接纳,只是靠自己走进去,去参与,去看见。这样即使走到哪里都是过客,我也在世界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一点点自己。